作者：周才忠 (日期：2025/5/23)
要了解一門科學
就必須了解它的歷史
— 奧古斯特·孔德 (法國哲學家和實證主義創始人)
『心理學』如何起源的？什麼時候開始的？
『心理學』真的是一門『科學』嗎？
『心理學』的歷史跨越數千年之久，且涵蓋了『文化』、『哲學』和『科學』方法等各種觀點。對人類思想和行為的『哲學』興趣，可以追溯到埃及、波斯、希臘、中國和印度的古代文明。而『心理學』實驗的最早記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的埃及法老-普薩美提克一世(Psamtik I)。
西元前600年左右，以泰勒斯等思想家為標誌的『哲學』探究之轉變，為系統觀察和理性思考鋪平了道路，最終影響了『心理學』的發展。文藝復興時期出現了『科學』方法，將『心理學』研究與民間信仰區分開來，1879年，威廉·馮德建立了「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標誌著『心理學』被認可為一門獨立的學科。
在整個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各種思想流派不斷發展，包括「結構主義」、「功能主義」與「行為主義」，每個流派都貢獻了獨特的方法論和焦點。威廉·詹姆斯和西格蒙德·佛洛伊德等關鍵人物塑造了早期理論，強調意識、行為和潛意識。20世紀後半葉，『心理學』出現了『認知科學』、『人本主義心理學』以及「社會建構」等『後現代』觀點，擴大了其範疇和應用。如今，『心理學』不斷發展，更融合了『遺傳學』、『神經科學』和「文化研究」的見解，同時解決科技和氣候變遷對心理健康的影響等當代問題。
『心理學』的字源與定義
『心理學』一詞源自於希臘文「psykhē」，意為呼吸、精神或心靈。後半部則來自「-λογία-logia」，意思是「學習」或「研究」。希臘人將「psykhē」擬人化為心靈女神，即愛神-厄洛斯(羅馬丘比特)的妻子，通常被描繪成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孩。在古希臘語中也指“逝去的心靈、精神、鬼魂”，被視為有翅膀的生物，通常象徵性地以蝴蝶或飛蛾來表示。在古希臘藝術中，有時人們會描繪一對「psykhē」，其中第二個可能代表他們的女兒「hedone」(愉快)。
『心理學』這個詞最早出現在文藝復興時期。該詞的拉丁語形式為「psychiologia」，由克羅埃西亞人文主義者和拉丁語學家-馬爾科·馬魯利奇在1510年至1520年間出版的《心理學：論人類心靈的本質》一書中首次使用(d’Isa & Abramson, 2023)。
目前，已知最早在英語中提及『心理學』(psychology)一詞的是荷蘭醫師、醫學化學家和昆蟲學家-史蒂文·布蘭卡特於1694年在《物理詞典》中撰寫的著作。字典中提到「解剖學治療身體，心理學治療心靈」。布蘭卡特遵循勒內·笛卡兒創立的原則，是第一批成為「科學家」或「經驗主義者」的醫生之一。人們有時認為，1590年德國經院哲學家-魯道夫·郭克蘭紐在馬爾堡出版的《Psychologia hoc est: de hominis Perfecte, animo et imprimis ortu hujus...》書中，創造了『心理學』的詞彙。
1890年，美國哲學家與心理學家-威廉·詹姆士(被稱為「美國心理學之父」)將『心理學』定義為「研究精神生活的科學，包括其現象及其條件。這些現象是我們稱之為感覺、慾望、認知、推理、決策等；從表面上來看，它們的多樣性和複雜性給觀察者留下了混亂的印象」(James, 1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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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的這項定義幾十年來一直廣為流傳。然而，此含義也受到了質疑，尤其是美國心理學家-約翰·華生，他在1913年主張「方法論的行為主義」(Methodological behaviorism)觀點，認為『心理學』是自然科學的純粹客觀的實驗分支，其理論目標是「預測和控制行為」。由於詹姆士對『心理學』進行了界定，因此這個術語更強烈地暗示了「科學實驗」(Watson, 1913)。『通俗心理學』或『常識心理學』(Folk psychology)是一般人對人們的心理狀態和行為的理解，與『心理學』專業人士的理解形成對比(Hutto & Ratcliffe, 2007)。
「啟蒙時代」的『心理學』相關思潮
『心理學』引起了歐洲「啟蒙時代」思想家的興趣。在德國，博學家-哥特佛利德·萊布尼茲將他發明的「微積分」原理應用於「思維」方面，認為心理活動發生在不可分割的光譜上，而意識和無意識之間的差異只是程度的問題。
萊布尼茲的學生，出生在波蘭弗羅次瓦夫的德國哲學家和數學家-克里斯蒂安·沃爾夫，將『心理學』視為一門獨立的『科學』，並於1732年和1734年分別撰寫了《經驗心理學》和《理性心理學》。
德國哲學家-伊曼努爾·康德提出了『人類學』作為一門學科的理念，而『心理學』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分支。然而，康德明確地拒絕了『實驗心理學』(Experimental psychology)的想法，他寫道：「心靈的經驗學說永遠無法接近化學，即使是作為一種系統的分析藝術或實驗學說，因為在化學中，內部觀察的多樣性只能透過思想上的劃分來分離，而不能隨意分離和重新組合(但另一個思維主體更不會為了我們的目的而接受實驗)，甚至觀察本身也已經改變了和取代了被觀察對象的狀態」。
1783年，費迪南德·烏貝瓦瑟自封為『經驗心理學』(Empirical psychology)和「邏輯學」教授，並講授『科學心理學』(Scientific psychology)，但這些發展很快就被拿破崙戰爭所掩蓋。因為拿破崙時代末期，普魯士當局關閉了明斯特老大學(Schwarz & Pfister, 2016)。
然而，在諮詢了哲學家-格奧爾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爾(「唯心論」哲學的代表人物之一)和約翰·赫爾巴特(『科學教育學』的奠基人)之後，普魯士政府於1825年將『心理學』確立為其迅速擴張且影響深遠的教育體系中的一門必修學科。但這門學科還沒有接受實驗的部分(Gundlach, 2012)。
在英格蘭，早期『心理學』涉及「顱相學」(Phrenology)以及對酗酒、暴力和該國擁擠的「精神病院」(Lunatic)等社會問題的回應(Collins, 2012)。
英國醫師-托馬斯·威利斯在『解剖學』、『神經學』和『精神病學』的歷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也是「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的創始成員之一。威利斯極大地推動了『心理學』作為一門『醫學』學科的出現，不僅在大腦功能方面提到了『心理學』(“心靈學說”)，還體現在其1672年的詳細『解剖學』工作，以及他的論文《關於野獸心靈的兩篇論述》。然而，威利斯承認法國哲學家-勒內·笛卡兒的對手-皮埃爾·伽桑狄(法國科學家和數學家)是他作品的靈感來源。
英國「經驗主義」和「聯想主義」(Associationism)學派的哲學家們，對後來『實驗心理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例如，約翰·洛克的《人類悟性論》(1689年)、愛爾蘭-喬治·柏克萊的《人類知識原理論》(1710年)和蘇格蘭-大衛·休謨的《人性論》(1739-1740年)尤為有影響力，英國醫師-大衛·哈特利的《對人的觀察》(1749年)和前任英國國會議員-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的《邏輯、推理和歸納系統》(1843年)也有影響力。
索倫·齊克果(1813–1855年)出生於丹麥哥本哈根，是一位神學家、哲學家、詩人、社會批評家和宗教作家，被譽稱為「存在主義之父」。他的大部分哲學著作，都涉及一個人作為「個體」如何”生活”的問題，優先考慮具體的人類”現實”而不是抽象思維，並強調個人”選擇”和”承諾”的重要性。因此，他反對定義「唯心主義」者的論述，例如黑格爾、費希特、謝林、安徒生等。
齊克果在他著名的著作《致死的疾病》(1849年)，質疑「絕望」在人類生活所扮演的角色。他堅持認為，「絕望」遠不是一種應該避免的意識狀態，實際上是一種精神情緒，使個體辯證地更接近神聖。最常見的「絕望」形式，是無法成為自己。他建議面對事實，做你自己，因為這會改變你。因此，齊克果影響了『人文主義』、『存在主義』和『現代心理學』的流派。
而是一個需要經歷的現實
— 齊克果
德國『實驗心理學』的開端
直到19世紀中葉，『心理學』才被廣泛視為『哲學』的一個分支。它是否能成為一門獨立的『科學』學科早就受到質疑。
德國哲學家-伊曼努爾·康德在其《自然科學的形上學基礎》(1786年)書中宣稱，『心理學』或許永遠不會成為一門“真正”的『自然科學』，因為除其他原因外，它的現象無法量化(Sturm, 2006)。康德提出了一個對人類思考、感覺、慾望和行動進行實徵研究的替代性概念，並就這些主題進行了二十多年的講學(1772/73-1795/96年)。他的《從實用主義角度看人類學》(1798年)一書，就是這些講座的成果，在許多方面看起來像是一門『經驗心理學』(Sturm, 2009)。
德國哲學家-約翰·赫爾巴特對他所認為的康德結論提出質疑，並試圖為『科學心理學』建立數學基礎。因此，赫爾巴特被「後康德」哲學家們銘記，主要是因為他與黑格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尤其是在『美學』方面。赫爾巴特是「科學教育學」的奠基人，他的教育哲學被稱為「赫爾巴特主義」(Herbartianism)。對19世紀後期美國學校『教育學』產生了影響，因為赫爾巴特主張以循序漸進的方式介紹新想法的教學。後來被新的教學法所取代，例如約翰·杜威的教學法。
雖然赫爾巴特無法從實徵上實現他的『心理學』理論，但他的努力確實促使恩斯特·韋伯和古斯塔夫·費希納等科學家嘗試測量外部刺激的物理量與由此產生的「感覺」(sensation)的心理強度之間的數學關係。費希納是『心理物理學』(Psychophysics)這個名詞的創始人。
海德堡大學
19世紀也是『生理學』(包括『神經生理學』)專業化和出現一些最重大發現的時期。赫爾曼·馮·亥姆霍茲(1821-1894年)是一位德國物理學家和醫師，在多個科學領域，尤其是「流體動力學」(Hydrodynamic)穩定性方面做出了重大貢獻。德國最大的研究機構學會，就以他的名字命名(Bobba, 2004)。亥姆霍茲也是『實驗生理學』的主要創始人之一，他對後來引起心理學家興趣的一系列主題進行了研究，例如神經傳遞的速度、聲音和顏色的性質以及我們對它們的知覺等。
亥姆霍茲的第一份學術職位是1848年在柏林藝術學院擔任『解剖學』教師。隨後1849年，他轉任普魯士科尼斯堡大學的『生理學』副教授。1855年，他接受了波昂大學『解剖學』和『生理學』教授職位。然而，他在波昂並不特別快樂，三年後他轉到海德堡大學擔任『生理學』教授。1871年，他接受了最後一個大學職位，擔任柏林洪堡大學的『物理學』教授。
亥姆霍茲在海德堡大學任職期間，他聘請了一位名叫威廉·馮德的年輕醫師擔任助理。馮德就利用生理實驗室的設備(如計時器、描波器和各種外圍設備)來解決比當時透過實驗研究更複雜的『心理學』問題。他尤其對「統覺」(Apperception)的本質感興趣，也就是感知佔據意識覺察的中心焦點之點。
1832年，威廉·馮德出生於距離海德堡20公里遠的曼海姆郊區，被認為是現代『科學心理學』的創始人，儘管他於1871年在萊比錫大學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並且在那裡受到尊敬，至今仍是如此。但馮德的『科學』根基卻扎根在1851~1856年，其就讀海德堡大學心理學研究所(Psychologisches Institut der Universität Heidelberg)的學生時代。因此，海德堡大學的影響導致了世界範圍內『心理學』的重新定位，也為此學科在20~21世紀的巨大成功做出了貢獻。
2020年，正逢馮德逝世100週年，2023年2月，校友們特於在系館內院裡建造一尊「海德堡馮德半身雕像」，來紀念這位頗具影響力的人物。而系館主樓前廣場的全身雕像，則是德國著名的化學家-羅伯特·本生(1811~1899)，他發現了銫和銣元素，也是『光化學』的先驅。
其實，馮德對『心理學』領域的定義非常廣泛和跨學科，同時也解釋了對個人信念和『心理學』理論的「知識論」哲學批判仍然至關重要。如果有時『心理學』的主流中片面的觀點很有吸引力。例如，認知主義或神經生理還原論、敘事轉向或電腦輔助建模、質化心理學、現象學取向、精神分析或社會批判的新『心理學』。那麼回顧一下，『心理學』作為一門學科的創始人的理論視野是恰當的，因為馮德試圖以「認識論」和「方法論」的方式，將不同研究領域之間的根本爭議聯繫起來，以自信的方式處理從根本上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的問題。
在早在海德堡大學創立心理研究所的階段，馮德就主張高水準的『後設科學』(Meta-Science)反思，並要求整合過程組成部分並協調參考系統，這種刺激的潛力還遠遠未被耗盡。
馮德之所以一直具有吸引力，是因為他所追求的『科學』觀念之統一性，因為今天對於現有『科學』的方向多元化和協調策略，缺乏更為複雜的討論。『理論心理學』中關於『心理學』目標和方法的爭議一直存在，需要不斷的討論。這包括堅持對自己預設的哲學反思，以及系統地改變觀點的能力和意願，特別是在『心理學』的研究、學習和專業實踐中。
萊比錫大學
萊比錫大學創立於1409年，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之一，在德國僅次於海德堡大學(1386年)。19世紀時，已擠身世界一流高等教育和研究機構。例如，德國「民法典之父」(Bernhard Windscheid)以及「現代物理化學創始人」(Wilhelm Ostwald)等重要學者曾在此任教。
只可惜在二戰期間，有60%建築和70%書籍被空襲摧毀。另外，在舊東德時期，被政府更名為萊比錫卡爾·馬克思大學。1991年德國統一後，其名稱恢復為原萊比錫大學。
萊比錫大學長期致力於人類思維和人類行為的科學研究。例如，恩斯特·韋伯(1795-1878年)是一位德國醫生，專門研究『解剖學』和『生理學』，被認為是『實驗心理學』的創始人之一。韋伯從1817年開始的整個學術生涯都在萊比錫大學度過，對『心理學』的第一次直接貢獻是在1834年，當時他試圖描述「觸覺」。
『心理學』作為一門實驗研究領域始於1854年的萊比錫大學，當時古斯塔夫·費希納創立了第一個關於如何對「感覺」(sensory)體驗做出判斷以及如何對其進行實驗的理論。費希納的理論，今天被公認為「訊號偵測理論」(Signal Detection Theory)，預示了比較判斷統計理論的發展以及基於他的想法的數千個實驗。
1832年，威廉·馮德出生於海德堡附近曼海姆的內卡勞小鎮。1856年，24歲即獲海德堡大學醫學博士。1873年，出版《生理心理學原理》鉅作，此成為『心理學』史上最重要著作之一。1875年，被任命為萊比錫大學教授。1879年，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心理實驗室」及創設「世界上第一間心理學研究所」。其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許多學者前來聆聽馮特的講座、參加他的研討會並參與在他的實驗室進行的實驗研究。此標誌將『心理學』視為一門『科學』，將它與『哲學』和『生物學』開始區分開來。馮德是第一個自稱為「心理學家」的人，而且被廣泛認為是「實驗心理學之父」。
2019年12月，為了紀念2020年8月31日馮德逝世100週年，海德堡大學心理學研究所被賦予了新名稱「威廉馮德心理學研究所」。
1917年，馮德辭去教授職務時，他已經撰寫了許多極具影響力的書籍，例如1904年出版《大眾心理學》、1905年創辦第一份《心理學研究》期刊，並為 184篇博士論文撰寫了報告。他培養的博士生中至少有60名來自國外，其中18名來自美國。大量博士論文集中於韋伯和費希納的『心理物理學』與「反應時間」的測量。
馮德在正式退休後，全心投入『科學』寫作，他的視野廣闊，學術產出令人難以置信，其著作估計總計高達53,000頁。儘管馮德的研究工作跨越了多個領域，例如『生理學』、『心理學』、『哲學』等。但他不認為自己是跨學科或多元的思想家，其偉大抱負是想建立一個知識、實踐和政治體系。
不同專業思維和知識體系，通常源起自『哲學』層次的爭辯與對立，雖然『心理學』已從『哲學』領域出來。例如，馮德反對約翰·洛克和英國「經驗主義」。他認為理智本身沒有什麼不是優於感官經驗的，而且可以透過邏輯推論、思維範疇、因果關係、目的原則、湧現原則和其他知識論原則，以識別出「感官印象」的不存在原則。
馮德認為「對意識的精確描述 」是『實驗心理學』唯一目標，故在自然科學實驗的幫助下，可對意識進行的無中介研究。此假設還是具有爭議性的，因為馮德將意識定義為「內在體驗」，『心理學』的對象只是構成這種經驗的「直接真實的」現象，而不是其背後或之外的任何東西。「新康德主義」哲學家-弗里德里希·艾伯特·朗格則提出批評，馮德的構念不僅是“沒有靈魂的心理學”，而且還是一門沒有基礎的『科學』。
符茲堡大學
1896年，威廉·馮德的前萊比錫大學心理實驗室助手之一的奧斯瓦爾德·屈爾佩，在符茲堡大學建立了一個新實驗室。屈爾佩是一位『結構心理學』家，雖然不如他的博士班導師-馮特出名，但他徹底改變了當時的『實驗心理學』，被譽稱為「德國實驗心理學第二位創始人」(Ogden, 1951)。庫爾佩對『心理學』領域做出了重大貢獻，其中一些至今仍具有現實意義，包括系統性的實驗性「內省」(introspection)、「無意象思維」(imageless thoughts)、「心向作用」(mental sets)和抽象概念。
屈爾佩身邊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年輕的心理學家，他們組成了所謂的「符茲堡學派」(Würzburg School)，其中最著名的是納爾齊斯·阿赫(1871-1946年)、卡爾·布勒(1879-1963年)、恩斯特·杜爾(1878-1913年)、卡爾·馬貝(1869-1953年)和亨利·瓦特(1879-1925年)。他們共同發展了一種新的『心理學』實驗方法，突破了馮德的許多限制。
馮德對舊哲學中的「自我觀察」和「內在知覺」進行了區分，前者需要長時間自省更高的思維過程，後者可以立即意識到瞬間的感覺、情感或圖像。馮德認為前者是不可能的，他認為高級思想不能透過延伸的內省以實驗的方式進行研究，而只能透過「通俗心理學/常識心理學」以人文主義的方式進行研究。只有後者才是適合實驗的對象。
馮德將「符茲堡人」的研究稱為“虛假”實驗，並對其進行了嚴厲批評。馮德最重要的英語學生-愛德華·鐵欽納(美國「結構學派」領導者)當時在康奈爾大學工作，他介入了這場爭論，聲稱他進行了長期的「內省」研究，能夠將「符茲堡人」的“無意象思維”解析為感覺、情感和圖像。因此，自相矛盾的是，他使用了馮德不認同的方法來證實馮德對情勢的看法。
人們常說，「無意象思維之爭」破壞了『實驗心理學』中所有「內省」方法的合法性，並最終引發了美國『心理學』界的「行為主義」革命。然而，它並非沒有其自身的延遲遺產。美國科學家-赫伯特·西蒙(1981)特別引用了符茲堡心理學家-奧托·塞爾茨(1881-1943年)的工作，因為他啟發了他開發著名的問題解決「計算機演算法」(computer algorithm)，例如「邏輯理論家」(Logic Theorist，第一個AI程式)和「通用解題器」(General Problem Solver)。還有用於「口語分析」(protocol analysis)的“放聲思考”方法。
符茲堡大學-「阿道夫·福爾特心理學史中心」的前身是帕紹大學現代心理學史研究所，由沃納·特拉克塞爾教授於1981創立。2009年，該研究所遷至符茲堡大學並重新開放。中心的主要使命是收集和保存『心理學』科學和學科發展的遺產，並將其研究成果提供給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和感興趣的公眾。包括，大量歷史文獻、一系列歷史儀器和儀表、測試材料檔案、眾多影音檔案、有關軍事心理學的文件集等。此外，還管理「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IUPsyS)和「德國心理學會」(DGPs)的檔案(Stock, 2010)。
美國『實驗心理學』的發展
哈佛大學
美國哲學家兼心理學家-威廉·詹姆士，被譽稱為「美國心理學之父」。他於1861年進入哈佛大學學習『化學』和『解剖學』。1864年，他進入哈佛醫學院學習『醫學』。1869年，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但他從未行醫。畢業後在德國長期居住期間，累積了豐富的知識，他發現自己真正的興趣不在於『醫學』，而在於『哲學』和『心理學』。
1873年，詹姆士被任命為哈佛大學『生理學』講師。1876年，被任命為『心理學』助理教授。1881年，被任命為『哲學』助理教授，1885年升為正教授。後來在1902年，詹姆士寫道：「我最初學醫是為了成為一名生理學家，但出於某種宿命，我誤打誤撞地進入了心理學和哲學領域。我從未接受過任何哲學指導，我從未聽過的第一堂心理學講座，也是我做過的第一堂課」。
1875年，詹姆士開設哈佛大學最早的『心理學』課程之一“生理學與心理學的關係”，並為此建立了一個小型『實驗心理學』示範實驗室。當時，該實驗室從未用於原創性研究，因此對於它是否應被視為美國“第一個”「實驗心理學實驗室」仍存在爭議。
詹姆士還負責了哈佛大學第一個『心理學』博士學位的頒發，該博士學位由史丹利·霍爾(美國『心理學』的先驅，致力於「兒童發展」理論)於1878年獲得。據霍爾指出，詹姆士的課程「迄今為止是全國唯一一門可以讓學生熟悉德國近代『生理心理學』研究方法和結果的課程」(Hall, 1879)。
詹姆士本人仍然不相信『心理學』實際上是一門獨特的學科，他在1892年對該領域的調查《心理學：簡明課程》中寫道：「這不是科學；這只是科學的希望」。儘管詹姆士持懷疑態度，但在接下來的一個世紀裡，這項希望在他幫助建立的學系中得到了充分實現。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
1878年，威廉·詹姆士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做了一系列題為「感覺和大腦及其與思想的關係」的講座，與英國生物學家-湯瑪斯·亨利·赫胥黎的觀點相反，他指出意識不是附帶現象，而是具有進化功能，否則它就不會在人類身上被自然選擇。同年，詹姆斯與亨利·霍爾特出版公司簽約，撰寫一本關於“新”『實驗心理學』的教科書。如果他能盡快寫出來，這將成為第一本關於這個主題的英語教科書。然而，十二年後他的兩卷《心理學原理》(1890年)才得以出版。
1879年，查爾斯·桑德斯·皮爾士(「實用主義之父」)被聘為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哲學』講師。儘管皮爾士因其『天文學』和『哲學』著作而聞名，但他也進行了可能是美國第一個心理學實驗，該實驗以「色覺」為主題，於1877年發表在《美國科學期刊》上(Cadwallader, 1974)。1884年，皮爾士和他的學生約瑟夫·賈斯特羅(波蘭裔美國心理學家)在《美國國家科學院回憶錄》中發表了《論感覺(sensation)的細微差別》。
1882年，威廉·詹姆士的博士生-史丹利·霍爾加入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並於1883年創立了“美國第一個”致力於『實驗心理學』的研究實驗室。自那時起，美國『心理學』發生了許多變化，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心理與腦科學系」在這一演變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芝加哥心理學派
19世紀最後20年，『演化生物學』(Evolutionary biology)對美國『心理學』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當時的主要心理學家，最著名的是史丹利·霍爾、詹姆斯·馬克·貝克溫和詹姆斯·麥基恩·卡特爾，都在一定程度上將人類個體是與自然環境相互作用的有機體這一觀點融入他們的『心理學』中。然而，沒有一位美國『心理學』家像威廉·詹姆士那樣詳細地闡述這個觀點。詹姆士在1890年的開創性著作《心理學原理》中將心理過程視為適應人類有機體對環境需求的適應性生存功能。詹姆士被認為是第一個徹底闡明基於『生物學』的人類思維模式的人，而約翰·杜威和詹姆斯·安吉爾則被認為是第一個將這種『自然主義心理學』形式化為獨特方法的人物。他們的方法在1890年代末和1900年代初在芝加哥大學發展起來，後來被視為統一的觀點，即「芝加哥功能心理學派」(Backe, 2001)。這一驚人的主張：透過對人類神經系統自然功能進行實證研究，可以建立推理和知識理論。它是『心理學』和『哲學』領域的一股重大革命力量，且對『演化生物學』和『實驗心理學』的驚人獨創性運用，創造了一種解釋人類行為和智力的新穎實用方法。
英籍美國心理學家-愛德華·鐵欽納(「結構學派」領導者)在《哲學評論》(1898年/1899年)中作出回應，將他對『心理學』的嚴謹的「結構」方法與他所謂的芝加哥學派的更實用的「功能」方法區分開來，從而開始了美國『心理學』在「結構主義」和「功能主義」之間的第一次重大理論分歧。哥倫比亞大學的團隊由詹姆斯·麥基恩·卡特爾、愛德華·桑代克和羅伯特·伍德沃思領導，經常被視為美國「功能主義」的第二個學派」(繼芝加哥學派之後)(Heidbredder, 1933)，儘管他們自己從未使用過這個術語，因為他們的研究重點是心理測量、學習和教育的應用領域。1899年，杜威被選為「美國心理學會」(APA)理事長，而鐵欽納則退出了該學會。1904年，鐵欽納組建了自己的學術團體，最終被稱為「實驗心理學家協會」(SEP)。鐵欽納以前的學生-埃德溫·加里格斯·波林在《實驗心理學史》(1929/1950年)的教科書 中，提出了一種普遍的觀點，即「結構主義/功能主義之爭」是20世紀初美國『心理學』的主要斷層線。
廣義上講，「功能主義」更注重行動和應用的實際意義，更適合美國的文化“風格”，或許更重要的是，它對務實的大學董事和私人資助機構更有吸引力。
法國『實驗心理學』的發展
1847年法國神經學家-朱爾斯·貝亞格創立了「醫學心理學協會」，這是最早的此類協會之一，並出版了《醫學心理學年鑑》(Annales Medico-Psychologiques)。法國在『心理學』研究方面已有開拓性的傳統，這與法國哲學家-阿道夫·加尼耶於1831年出版的《心理學課程概要》(Précis d'un cours de psychlogie)息息相關。加尼耶還在1852年出版了《心靈能力論》(Treatise of the Faculties of the Soul)，此主要探索心靈的功能和能力的『哲學』和『心理學』概念，追溯主要『心理學』理論的歷史及其與這一概念的聯繫，並研究不同的理論如何解釋靈魂在意識、行為和思想中的作用。1864年，《兩個世界評論》月刊稱加尼耶為「我們這個時代心理科學最偉大的豐碑」(Berrios, 1996)。
拿破崙三世時代
在很大程度上，由於路易·拿破崙(即“拿破崙三世”)統治時期的「保守主義」，19世紀中葉法國的純理論『哲學』被「折衷派」和「唯心論學派」的成員所控制，其領導人物有維克多·庫贊和保羅·雅內。
這些是傳統的「形上學派」，反對將『心理學』視為一門『自然科學』。普法戰爭失敗後，拿破崙三世被趕下台，政治和思想上的新道路成為可能。從1870年代開始，人們對「實證主義」、「唯物主義」、「進化論」和「決定論」心理學方法的興趣日益濃厚，其中包括受到伊波利特·泰納(例如《論智力》，1870年)和泰奧蒂勒·里博等人的著作之影響。
索邦大學
1876年，泰奧蒂勒·里博創辦了《法國與陌生人哲學評論》學術期刊(同年英國的《心智》期刊也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創刊)。對下一代人來說，該學刊實際上成為了法國傳播「新」心理學的唯一管道(Plas, 1997)。儘管里博本人並不是『實驗心理學』家，但他的許多著作對下一代『心理學』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尤其包括他的《遺傳心理學》(1873年)和《當代德國心理學：實驗學派》(1879年)。後者書摘談到：「最多三十年前，如果這個國家有人膽敢聲稱心理學尚處於萌芽階段，不願突破這個階段，就會被指責為悖論。批評者會被建議重讀洛克以來關於人類思維各種表現形式的著作，這樣答案就足夠了。但如今，情況已不再如此，它不再適合所有人了」。
1880年代，里博的興趣轉向『心理病理學』(Psychopathology)，撰寫了有關記憶障礙(1881年)、意志障礙(1883年)和人格障礙(1885年)的書籍，並試圖將『普通心理學』的見解引入這些主題。儘管1881年他把索邦大學「心理學理論史」教授職位拱手讓給了「傳統主義者」的朱爾斯·蘇裡(種族主義和反猶太主義理論家)，但從1885年到1889年，他仍在索邦大學教授『實驗心理學』。1889年，他被授予「法國實驗與比較心理學學院」院長職位，並一直擔任該職位至1896年(Nicolas, 2002)。
法國的主要『心理學』優勢在於『心理病理學』領域。巴黎薩爾佩特里埃醫院的首席神經病學家-讓·馬丁·沙可 一直在使用最近復興並重新命名的「催眠療法」來“實驗性地”在他的一些患者身上產生歇斯底里症狀。他的兩個學生-阿爾弗雷德·比奈和皮埃爾·珍妮在自己的作品中採用並擴展了這種做法。
法國心理學家-阿爾弗雷德·比奈(1857-1911年)(「智力測驗」的發明者)和他的同事亨利·博尼斯(1830-1921年)在索邦大學共同創建了「法國第一個實驗心理學實驗室」。僅僅五年後的1894年，博尼斯、比奈和第三位同事-維克多·亨利(1872-1940)共同創辦了法國第一本致力於『實驗心理學』的期刊《心理學年鑑》(L'Année Psychologique)。
20世紀初，法國政府要求比奈為新成立的「全民公共教育體系」製定一種方法，以識別需要額外協助才能掌握「標準化」課程的學生。為此，他與合作者-西奧多·西蒙(1873-1961年)共同開發了《比奈-西蒙智力測驗》(Binet-Simon Intelligence Test)，它於1905年首次發布(1908年和1911年修訂)。雖然比西量表在法國試用很有效，但它在美國獲得了最大的成功(和爭議)。
美國紐澤西州瓦恩蘭(Vineland)一所啟智學校的校長亨利·戈達德(美國心理學家、優生學家和種族隔離主義者)和他的助手伊麗莎白·凱特將《比西量表》翻譯成了英文在1908年出版。戈達德利用翻譯後的測驗來推進他的『優生學』議程，針對那些他認為先天智力低下的人，特別是來自非西歐國家的移民。
1916年，史丹佛大學教授-劉易斯·特曼(美國心理學家和『優生學』的支持者)將《比西量表》修改為《史丹佛-比奈智力量表》(Stanford–Binet Intelligence Scales)。1911年比奈去世後，索邦大學實驗室和《心理學年鑑》落入亨利·皮耶龍(法國『科學心理學』的奠基人之一)手中。與比奈相比，皮耶龍的取向更偏向「生理」。
有能力的孩子
不是自然的禮物
英國『實驗心理學』的發展
儘管英國擁有第一本專門討論『心理學』主題的學術期刊—《心智》(MIND)，由英國「經驗主義」學派的蘇格蘭哲學家-亞歷山大·貝恩於1876年創辦，蘇格蘭哲學家-喬治·克魯姆·羅伯遜擔任主編。《心智》是牛津大學出版社代表心智學會出版的一份季度同儕審查學術期刊。它先前只出版分析傳統『哲學』，如今「旨在以品質作為出版的唯一標準，涵蓋任何哲學領域、任何哲學風格和任何哲學流派」，被認為是研究『哲學』的重要資源。
雖然『實驗心理學』在那裡發展起來，並挑戰了強大的「心理哲學」傳統，但這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心智》創刊後的前二十年發表的實驗報告幾乎全由美國人撰寫，尤其是史丹利·霍爾和他的學生(如美國『神經病學』的先驅-亨利·赫伯特·唐納森)和詹姆斯·麥基恩·卡特爾(「功能主義」代表人物之一)。
1884年，維多利亞女王和威爾士親王的贊助下，在倫敦南肯辛頓舉辦「國際健康博覽會」，共計400萬人參觀了展覽。英格蘭博學家-法蘭西斯·高爾頓爵士在此博覽會中設置了「人體測量學實驗室」。在那裡，對參展民眾進行了多種物理(如打擊力度)和知覺(如視覺敏銳度)屬性進行了測試。此為第一個『科學』的心理測量方法，從而創立了『心理計量學』(Psychometrics)。
受試者們很樂意為接受測試的權利付費，以換取一份測量結果的副本。透過這種方式，高爾頓收集了超過9000組不同個體的數據，並獲得了相當代表性的樣本。然而，高爾頓的數據收集非常成功，以至於處理所有數據都成了一個問題；這樣做需要投入大量時間的專注努力，而且分析所需的技術尚未發明。對這些數據的相當一部分進行適當的處理要等到1920年代和1930年代。
高爾頓在他的展覽取得巨大成功之後，在南肯辛頓博物館建立了一個永久性的實驗室，並持續收集多年的數據。直到1980年代，當統計技術和電腦分析已經成熟且足夠快以處理這項任務時，才對這些數據進行了首次全面分析。
1886年，美國「功能主義」心理學家-詹姆斯·麥基·卡特爾拜訪了加爾頓爵士，他後來利用加爾頓的技術在美國開發自己的心理測量研究計劃。然而，加爾頓主要不是心理學家。他在「人體測量實驗室」中積累的數據主要用於支持他的『優生學』案例。為了幫助解釋他積累的大量數據，加爾頓開發了許多重要的統計技術，包括散佈圖的前驅體和積差相關係數。
劍橋大學
德國和美國實踐的那種『實驗室心理學』，在英國發展來得很緩慢。儘管哲學家詹姆斯·沃德(1843-1925年)敦促劍橋大學從1870年代中期開始建立「心理物理學實驗室」。但直到1891年，他們才投入50英鎊用於某些基本的儀器(Bartlett,1937)。1897年，在生理學系的協助下建立了一個實驗室，並開設了『心理學』講座。該講座首先是英格蘭人類學家-威廉·里弗斯。1913年，劍橋大學「心理實驗室」由校長正式揭幕。
1901年，『心理協會』(Psychological Society)成立，1906年更名為『英國心理協會』(British Psychological Society)。1904年，詹姆斯·沃德和威廉·里弗斯共同創立了《英國心理學刊》(Brit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
德國『格式塔/完形心理學』的興起
當「符茲堡學派」主要在方法論問題上與馮德進行辯論，而以柏林為中心的另一個德國運動，則對『心理學』的目標應該是將意識分解為假定的基本要素這一普遍假設提出了質疑。相反，他們認為心理的「整體」具有優先性，而「部分」是由整體的結構定義的，而不是相反。
因此，該學派被命名為「格式塔」(Gestalt)，這是一個德語術語，又譯「完形」，意思大致為「形式」或「構形」(configuration)。此學派的領導人是德國心理學家-馬克斯·韋特海默(1880-1943年)、沃夫岡·科勒(1887-1967年)和寇特·考夫卡(1886-1941年)。
韋特海默曾是奧地利哲學家-克里斯蒂安·馮·厄棱費爾(1859-1932)的學生，後者聲稱，除了知覺對象的感覺元素之外，還有一個額外的元素，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它源自於「標準感覺」(standard sensory)元素的組織，但它本身也被視為一個元素。他將這種額外元素稱為「格式塔/完形特質」(Gestalt qualities)或「形式特質」。
例如，當人們聽到一段旋律時，他們會聽到音符以及它們之外的東西，將它們結合成一首曲子—「格式塔/完形特質」。根據厄棱費爾的說法，正是這種「格式塔/完形特質」的存在，使得曲調可以調換到新的調子上，使用完全不同的音符，但仍保留其特性。韋特海默的觀點更為激進：「旋律賦予我的東西並非...從各個部分的總和中產生的次生過程。相反，每個部分發生的事情已經取決於整體是什麼」(1925/1938)。換句話說，人們首先聽到旋律，然後才能知覺到它分成音符。同樣，在視覺中，人們首先看到的是圓圈的形狀—它是「立即」給出的(即，對它的理解不是透過部分總結的過程來實現的)。只有經過初步的理解，人們才會注意到它是由線條、點或星星組成的。
「完形理論」(格式塔心理學)於1912年在韋特海默的一篇關於「飛現象」(Phi phenomenon)的文章中正式提出；一種知覺錯覺，其中兩個靜止但交替閃爍的燈光看起來像是從一個位置移動到另一個位置的單一燈光。與普遍的看法相反，他的主要目標不是「行為主義」，因為它還不是『心理學』中的一股力量。他所批評的對像是赫爾曼·亥姆霍茲、威廉·馮德以及當時其他歐洲心理學家的『原子心理學』。
在「飛現象」實驗中作為韋特海默的兩個受試者分別是科勒和考夫卡。科勒是『物理聲學』(Physical acoustics)專家，曾師從物理學家-馬克斯·普朗克，但在哲學家與心理學家-卡爾·斯圖姆夫的指導下獲得『心理學』學位。考夫卡也是斯圖姆夫的學生，研究過運動現象和節奏的心理層面。
1917年，科勒(1917/1925)發表了四年研究「黑猩猩學習」的成果。與大多數其他學習理論家的說法相反。科勒證明，動物可以透過對問題「結構」的「豁然領悟」(sudden insight)來學習，這種學習方式超越了俄羅斯生理學家-伊凡·巴夫洛夫(1849-1936年)和美國心理學家-愛德華·李·桑代克(1874-1949年)(『教育心理學』的奠基人，也是心理學「行為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分別用狗和貓展示的「聯想式」和「漸進式」學習方式。
「結構」和「組織」這兩個術語是『格式塔/完形心理學』家關注的焦點。據說刺激具有某種結構，以一定的方式組織，生物體對這種結構組織而不是單一感覺元素做出反應。當動物受到條件反射時，它不僅對刺激的絕對屬性做出反應，還會對其相對於周圍環境的屬性做出反應。用科勒的一個喜歡的例子來說，如果動物被訓練以某種方式對兩張灰色卡片中較淺的一張做出反應，那麼動物就會概括這兩種刺激之間的關係，而不是條件刺激的絕對屬性：即使測試試驗中較暗的卡片與原始訓練試驗中較淺的卡片具有相同的強度，它也會在隨後的試驗中對兩張卡片中較淺的一張做出反應。
1921年，考夫卡出版了以「格式塔/完形」取向的『發展心理學』教材─《心智的成長》(Growth of the Mind)。在美國心理學家-羅伯特·奧格登(康乃爾大學文理學院院長，也是美國『格式塔/完形心理學』最早的倡導者)的幫助下，考夫卡於1922年透過《心理學公報》(Psychological Bulletin)上的一篇論文向美國讀者介紹了「格式塔/完形」觀點。它包含對當時關於許多「知覺」問題的解釋之批評，以及「格式塔/完形」學派提供的替代方案。
考夫卡於1924年移居美國，最終於1927年定居史密斯學院(麻州北安普敦的私立女子文理學院)。1935年，考夫卡出版了《格式塔/完形心理學原理》。這本教科書闡述了格式塔/完形對整個『科學』事業的看法。他說，『科學』不是事實的簡單累積。研究的科學性在於將事實納入理論結構。「格式塔/完形」學派的目標是將「無生自然」(inanimate nature)、生命和心智的事實整合到一個『科學』結構中。這意味著『科學』不僅要接受考夫卡所說的『物理科學』的量化事實，還要接受另外兩個「科學範疇」的事實：秩序問題和Sinn問題，「Sinn」是一個德語單詞，被翻譯為重要性、價值和意義。考夫卡認為，如果不考慮經驗和行為的意義，『科學』在研究人類時就會陷入瑣碎之中。
在經歷了1930年代中期納粹的猛烈攻擊後，「格式塔/完形」運動的所有核心成員於1935年被迫離開德國前往美國。1940年，科勒出版了另一本書《心理動力學》(Dynamics in Psychology)，但此後「格式塔/完形」運動遭遇了一系列的挫折。考夫卡於1941年去世，韋特海默於1943年去世。韋特海默期待已久的關於數學問題解決的著作《生產性思維》(Productive Thinking)於1945年在他去世後出版，但科勒之後只能在沒有兩位長期同事的情況下領導這場運動。
美國「行為主義」的興起
由於20世紀初一系列事件的共同作用，「行為主義」(Behaviorism)逐漸成為美國『心理學』的主導學派。
首先，是許多人對「意識」(consciousness)概念的懷疑日益增加：儘管「意識」仍被認為是區分『心理學』和『生理學』的基本要素，但其主觀性和似乎需要的不可靠的「內省」方法卻困擾著許多人。被譽為「美國心理學之父」的威廉·詹姆士1904年在《哲學期刊》(Journal of Philosophy)上發表的文章─「意識存在嗎？」，明確闡述了這些擔憂。
第二，是嚴謹的『動物心理學』的逐漸興起。除了-愛德華·李·桑代克於1898年對貓進行「迷箱實驗」之外，實驗心理學家-威拉德·斯莫爾也開始了老鼠學習穿越迷宮的研究。心理學家和動物行為學家-羅伯特·耶基斯於1905年在《哲學期刊》上發表的文章─「動物心理學和精神(Psychic)標準」，他提出了一個普遍性問題：何時人們才有權將「意識」歸因於「有機體」。隨後幾年，約翰·華生成為該領域的重要人物，他於1907年/1908年發表了關於白鼠神經發育與學習之間關係的論文。另一項重要的大鼠研究，1908年由亨利·唐納森發表。1909年，俄羅斯生理學家-伊凡·巴夫洛夫對狗的制約研究的第一份英文記錄問世。
第三個因素，是約翰·華生在『心理學』界中崛起，並佔據重要地位。1908年，美國哲學家和心理學家-詹姆斯·鮑德溫為華生提供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初級職位。鮑德溫除了擔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系主任外，也是頗具影響力的期刊《心理學評論》和《心理學公報》的編輯。華生上任僅幾個月後，鮑德溫就因醜聞被迫辭去教授職務。華生突然被任命為系主任和鮑德溫期刊的編輯。他決心利用這些強大的工具，按照他自己的研究成果，徹底改變『心理學』領域。
1913年，華生在《心理學評論》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行為主義者眼中的心理學」，此通常被視為是「行為主義」運動的「宣言」。他在文中指出，『心理學』“是自然科學的一個純粹客觀的實驗分支”，“內省不是其方法的主要部分...”，並且“行為主義者...不承認人與動物之間的分界線”。第二年，即1914年，他的第一本教科書《行為學》(Behavior)出版。
儘管「行為主義」花了一些時間才被接受為一種全面的方法，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介入，但到了1920年代，華生革命已經開始了。早期「行為主義」的核心原則是，『心理學』應該是一門『行為科學』，而不是心智科學，並拒絕信仰、慾望或目標等內在心理狀態。然而，華生本人卻在1920年因醜聞被迫離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之後，他仍繼續發表作品，但最終還是轉向了廣告業(Coon, 1994)。
在繼續進行研究的「行為主義」者中，對於最佳的前進方式存在許多分歧。「新行為主義者」(Neo-behaviorists)，如愛德華·托爾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心理學系教授)、埃德溫·格思里(華盛頓大學心理學系教授)、克拉克·赫爾(耶魯大學心理學研究所教授)和伯爾赫斯·史金納(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爭論的問題包括：(1)是否用「行為」術語重新表述傳統的『心理學』詞彙，還是放棄它而採用一種全新的方案；(2)「學習」是一次性發生還是逐漸發生；(3)是否應該將「生物驅動力」納入新科學，以便為「行為」提供“動機”；(4)除了增強和懲罰對「學習」的影響之外，在多大程度上需要任何理論架構。
到了1950年代末，史金納的理論已佔據主導地位，並且仍然是「行為分析」(Behavior Analysis)範疇下的現代學科的一部分。「應用行為分析」(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已成為『心理學』最有用的領域之一。
「行為主義」是20世紀大部分時間『心理學』研究中占主導地位的實驗模型，這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制約理論」作為人類行為的『科學』模型的創立和成功應用(尤其是在「廣告」領域)。
日內瓦心理學派
尚·皮亞傑(1896-1980年)，是一位瑞士心理學家，因其在「兒童發展」方面的工作而聞名，他的「認知發展」理論和認識論觀點統稱為「發生認識論」(Genetic epistemology)。
皮亞傑出生於瑞士法語區的納沙泰爾，他父親是納沙泰爾大學中世紀文學教授。1918年，皮亞傑放棄了早期的「自然史」訓練，開始在蘇黎世從事精神分析的博士後工作，後來他拒絕了精神分析，認為它不夠「實證」取向。
1919年，皮亞傑搬到巴黎，在「比奈-西蒙實驗室」工作。然而，阿爾弗雷德·比奈已於1911年去世，西奧多·西蒙又在魯昂生活和工作。因此，他的指導(間接)來自比奈的老對手、法國學院教授-皮埃爾·雅內。
皮亞傑在巴黎的工作相對簡單：利用他作為「自然史」學家研究軟體動物(molluscs)時學到的統計技術，將英國教育心理學家-西里爾·伯特爵士的智力測驗標準化，以供法國兒童使用。
然而，在沒有直接監督的情況下，皮亞傑很快就找到了解決這項枯燥工作的方法：「探索孩子們犯錯的原因」。皮亞傑運用他早期接受的精神分析訪談訓練，開始直接介入孩子們的問題─“你為什麼這樣做？”(等等)，他的後期理論中形式化的思想正是從這裡開始出現的。
1921年，皮亞傑移居日內瓦，跟瑞士神經學家和兒童心理學家-愛德華·克拉帕雷德在「盧梭研究所」共事。他們創立了現在的「日內瓦學派」(Genevan School)。1936年，皮亞傑獲得了哈佛大學的第一個榮譽博士學位。1955年，「國際發生認識論中心」成立，這是一個由理論家和科學家們所組成的跨學科合作組織，致力於研究與「皮亞傑理論」相關的主題。1969年，皮亞傑獲得美國心理學會(APA)頒發的「傑出科學貢獻」獎。
『認知心理學』和『認知科學』革命
『認知心理學』起源於1960年代，與「行為主義」分道揚鑣。1920年代至1950年代，「行為主義」者們認為不可觀察的心理過程超越了「實徵科學」的範疇。這項突破出現在『語言學』、「控制論」(Cybernetics)以及『應用心理學』的研究人員使用「心理處理模式」來解釋人類行為之際。『認知心理學』的研究成果被融入『心理學』的其他分支以及『認知科學』、『語言學』和『經濟學』等各種其他現代學科。
「電腦科技」的興起，也促進了心理功能作為訊息處理的隱喻。這與研究「心智」的『科學』方法以及對內在心理狀態的信念相結合，導致了「認知主義」的興起，成為「心智」的主導模式。
大腦和神經系統功能之間的聯繫也變得越來越普遍，部分歸功於英國神經生理學家-查爾斯·謝林頓和加拿大心理學家(被譽為「神經心理學之父」)-唐納·赫布等人的實驗工作，部分歸功於『認知神經心理學』對腦傷患者的研究。隨著精確測量大腦功能的技術的發展，『神經心理學』和『認知神經科學』已成為當代『心理學』最活躍的領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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